318學潮。太陽花革命。紀錄(03.22更新)－Je suis là, comme je l'ai rêvé

2014.03.18　　18:00

318學潮正式展開

　　我自己是星期四（3.20）才參加，而且說來慚愧，還是妹妹帶頭說要守夜，身為姐姐的我才在下課後連忙趕過去。有人說我們是學生，就應該好好念書，我在不翹掉自己認為有必要聽的課的前提下，在夜間參與這個活動。有人說我們不懂服貿在寫什麼，根本搞不清楚在反什麼，我將服貿條文看完了，老實說我看不太懂，可是我反服貿的審議方式，這點我懂，我也必須要懂，這是法律程序的問題，身為準法律人，我知道這個審議出了什麼問題，雖然也有人說，那就算逐條審議，立法院是執政黨（國民黨）佔多數，怎麼可能會贏？

　　至少我們多一個機會，看看台灣即將接受什麼，看看台灣即將變成什麼。如果服貿這麼好，為什麼不敢逐條審議？有人說服貿的實際內容，在簽訂ECFA的期間已經有部分開放，是沒有錯，台灣正在被中國侵蝕，大家看得到，視而不見的卻很多，都說沒有中國活不下去，沒有中國台灣的經濟就完蛋，但是呢，這六年來我們的經濟狀況大家知道，我們的物價水準大家知道，我們只剩小確幸（還是多放一天兩天假的這種）找不到大奇蹟大家知道，而如今，我們身為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國的榮耀，終於也要被我們的總統先生給打破，我們的民主停擺，我們的議會失效，我們只剩下什麼？我們抗爭，我們筆戰，我們辯論，可是馬英九依舊不理不睬。

　　那麼，除了上街頭表達訴求，我們還能做什麼？

　　所以這一晚，我來了。

　　19:30　濟南路段舞臺左側。

　　人很多，應該是因為下班時間，幾乎到了水泄不通的情況，不過大家都很有秩序，到的時候剛好是台大新聞所洪貞玲老師的上課時間，因為剛坐穩不久還和依庭在討論內容，所以沒有聽到很多，有點可惜。這是一堂公民教育課程，還是教室裡上不到的，就身為學生這點而言，我覺得非常開心。（平時哪能聽到這些教授的課啊？還有一半是臺大的耶！知道從北大去台大多遠啊？滿堂的時候想衝去旁聽都沒辦法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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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I don't need sex.Cuz the govermment FUCKs me every day.」強行通過的服務貿易，和強暴有什麼兩樣？好問題！我覺得一樣。

　　21:30　所謂越夜越美麗，依庭她們先走了，剩妹妹、妹妹同學和我，不過這樣的場合其實會有大家是一條心的感覺，倒不會說害怕，只是更堅信自己坐在這裡的信念。一裙義務律師團從舞台前方進入，得到民眾的熱烈掌聲，他們為什麼要來？為了警方一旦有大動作趨離行動時，如果有人因此被抓進派出所，可以獲得法律上的幫助，這是法律人挺這個行動的實質回應。

　　當然啦不會說形式就不好，在就學期間的我們，除了來到現場、網路筆戰、寫文章，心靈支持也是很好的方法。

　　其實我的第一志願是檢察官，再來才是律師，不過過了今晚，我的志願有點改變了，從來沒有想過律師袍可以這麼耀眼，在聚光燈照耀之下，那兩條白色帶子閃閃發亮，我也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將來在社會上，可以幫助人的那個人，所以我才選擇聽完必須聽的課再來，因為除了支持，我也有自己必須做的，汲取知識的義務，準備好自己，儲備夠能量，才能站在這裡，以實質力量幫助大家。

　　找廁所的路上看到的小狗狗，和在華山文創的是同一隻，很會接球的那隻狗狗。好啦這都不是重點，在找廁所的路上會經過不少人群，這裡沒有出現網路謠傳的那種亂七八糟的情況，十分平和。大家或坐或站或蹲或躺（躺著很沒紀律？去靜坐個十幾二十小時看你躺不躺！）有的在聽舞臺上的演講和演唱，有的在滑手機，有的吃飯聊天，也有的在講服貿內容和討論相關時事，可是總而言之，很和平。一直有指揮秩序的志工引導大家行進路線，一直有志工在發放物資，在過了十二點以後，更明顯。

　　聽說這個晚上（20日入夜後到21日清晨）是關鍵，人不能少，還要越多越好，所以我就留下來了。

　　第一次在街頭過夜，第一次超過24小時沒睡，我坐在硬硬的柏油路面上，坐上整整10.5小時，回來後屁股都快裂開了，我開始思考為什麼學生要坐在這裡，從早上開始天氣轉涼，入夜後變得更冷，學生們放棄溫暖的家不回，放棄軟綿綿的床不躺，大家靠在一起取暖，累了就就地躺一下休息，警察先生更辛苦，從我來到現在他們就站在立法院的鐵欄杆內，中間下過兩次大雨，我們穿雨衣擋風遮雨，他們什麼也沒有，就一頂帽子，站在那裡，站一整晚。

　　欄杆上的野百合，我相信是野百合學運的世代給我們這群太陽花學運世代的鼓勵。野百合的努力，廢除了萬年國代，廢除了不具法律明確性的刑法第一百條，如今我們太陽花世代，要求訂立兩岸協議監督條例，要求執政黨給予我們正面回應，我不覺得這過分了，我亦不覺得我們這些被大人戲稱為「草莓族，一戳就爛」的世代軟弱了，現下坐在這裡，就是最好的証明。

　　23:30，舞台正面。

　　人群開始減少，畢竟不是每個人隔天都有不必聽也無所謂的演講，兩相權衡之下，我認為北大不動產系的廖本全教授上的課，比周錫瑋先生的全球暖化演講有意義，所以選擇繼續坐在這邊。我沒修過這位教授的課，可是聽過他不少演講，儘管頭髮都花白、聲音都撒啞，他還是繼續帶領大家喊著。

　　「退回服貿，捍衛民主」這是我們這次最基本，最高，也最低的要求。

　　接著就沒有照片記錄了，一方面是靜坐當下，沒有這麼多好拍的，開始和妹妹斷斷續續討論一些服貿條文的問題，現場人很多，手機訊號不穩，網路也上不去，不過大部分人也不會一直開著網路，因為議場內的人更需要網路，我們把流量留給他們，我帶了筆記本來紀錄，妹妹帶了空白紙來畫畫，我們還有我們平常的工作，不會因為這樣就拋下不管，明天，我們依然有自己的路得走，只是這個當下，現在在這裡，也是我們必須走的路之ㄧ。

　　有個律師說過，要先走完必須走的路，才能走想走的路。我曾經迷惘過他的「必須走」和「想走」的定義，現在明瞭了，如果不在這裡抗爭到底，我們沒有機會「想」自己要走什麼路，有人說，台灣不簽服貿，就會變菲律賓，簽了，就會變香港。我不太懂他這句話到底想表達什麼，是說菲律賓的國力很差，而香港相對繁榮這樣嗎？（如果有受到歧視的感覺，我道歉，可是兩相比較之下，在我的認知裡，我也會覺得香港比菲律賓繁榮）不過請不要忘記，菲律賓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，而香港只是中國的特別行政區，在這點，意義上就不一樣。如果為了經濟拋棄主權，就跟為了賺錢拋棄人格，那這樣，做人還有什麼意義？還比不上一台賺錢的機器。這是完全本末倒置的事情。

　　最難熬的大概是凌晨兩點到三點之間，雖然灌了一杯咖啡，還是犯著睏，人群陸陸續續走了，又陸陸續續來了，有點後悔不是在青島東路那邊，聽說他們上課上了一整晚（好想聽課聽一整晚！！）不過聽課不是重點，訴求才是重點，這個想歸想，我還是乖乖坐著，拿雨衣當棉被擋風。其實屁股很痛，一直坐在這麼硬的地板上這是第二次，第一次在聽南非前大法官，關於同性婚姻的議題時，就在蔡瑞月舞蹈社的木頭地板坐了三小時，起來時屁股好像快裂成碎片，大腿也很痛，不過這次的時間是上次的三倍，我身體上痛，心理上更痛，痛的是我們是國家未來的主人，是國家未來的棟樑，但是國家並不關注我們，國家甚至對我們冷漠以對。

　　很累以後，頭腦的運轉就開始不靈光，我想了很久，為什麼我們學生會坐在這裡，為什麼警察會被派來防範我們，防範執行「公民不服從」權利的我們？這個國家的運作，這個神聖議會殿堂的運作，這個執行人民意志的場所的運作，到底出了什麼問題？大家都累，大家都辛苦，志工在人群中穿梭時，不斷有「辛苦了，謝謝，加油！」的聲音，在經過插滿百合花和向日葵的圍欄前，看到警察們站崗站了一整夜，大家也會說「辛苦了，謝謝。」換班時會列隊拍手，我們的和平，我們的理性，被無知的外界說是暴民，所謂的暴民是這樣，那所謂的和平，就是利用30秒在廁所通過服貿協議的張慶忠委員長嗎？

　　一大票學生、教授罷學罷課，全台警員被逼著禁休輪班，我們到底為了什麼？

　　而總統馬英九先生，你還在你溫暖的床上，睡大頭覺嗎？你睡得安穩嗎？

　　中途，目前人在外國工作的父親打過電話關切，在家裡等待我和妹妹的母親也沒有睡，我們一家人分處三地，為了這他馬的協議案，為了這被踐踏的民主繼續堅持。父親說了一句話，在即將黎明之際，聽了實在很想哭。他說：「全世界都在看，你們要加油。」這讓我想起守夜前晚，和一位同學討論到服貿，他問我以我法律系學生的立場，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情？並且希望法律和歷史可以對話，現在我很想大聲告訴他，法律和歷史當然可以對話，比起參觀古蹟、比起閱讀舊照片舊文宣，能夠參與到歷史之中，才是最值得的事情，我們不要總失落於沒辦法參與其中，在輝煌的那一頁替自己留下一筆（譬如野百合學運），而對當下正在發生的歷史事件不聞不問（譬如現在當下的學潮！）現在是因為法律程序所引起的歷史事件，在台灣民主史的一頁，我替自己留下了一筆。以前聽聞野百合學運時，我總喜歡問講故事的那些人「那你參加了嗎？你怎麼知道他們的事情？」我從來，沒有遇過真的參加的人，大部分長者的回答都是說，「在那年，這些參加學運的被說是暴民，是搗亂社會秩序的渾球，家裡人不准我們去，怕會危險，也不要同流合污。」可在二十年後的現在，他們的歷史定位被改寫，他們是使我們民主法治足以被落實的推手，現下的我們，不正做著同樣的事嗎？

　　「今天不站出來，明天站不出來。」

　　我離開家時大約18:30，回到家時大約06:30，這個晚上，疲憊地彷彿一場夢，一場噩夢，我希望醒來以後，國家的運作可以恢復正常，我希望醒來以後，台灣的未來變得值得期待，我希望醒來以後，立法院恢復運作了，民主被落實了，人民的聲音被聽到了。

　　否則我們只好回到街頭，繼續抗爭到底。

　　天佑台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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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來面對！！

　　早上先去了日文課，一大早就是拒馬團團圍住總統府，到了中午雖然道路是部分開放了，可是總統府一帶還是完全無法靠近。憲兵大哥和警察大哥人都很好，向我解說被封閉的路段時都很親切（而且憲兵大哥長得好可愛喔）也真是難為他們，要保護這樣的總統。

　　另外，明明人就在其他地方跑行程，完全不能理解拿拒馬圍路害公車不能開是什麼意義？馬總統的歷史定位有了，就是需要拒馬保護，而不是受人民擁戴的總統。真他馬的不要臉......（對不起激動了一點）

　　因為一點事情延遲，本來想換到青島東路，不過完全進不去。到濟南路會場時正好是香港大學的教授在演講，他說台灣不能同意這個條款，為什麼？因為中國不是新資本主義，而是野蠻的黨國主義，為什麼香港會淪陷，從1997年回歸到現在，路上只剩中國人，只剩中國大型企業？其實很有感受，今天走在重慶南路，看到熟悉的店家一間一間關，我不能理解，我們的經濟，到底好在哪裡？我寧願現在抗爭，如果抗爭成功了，如果服貿被退回了，如果民主重新運作了，那些不能理解的人再來笑我未雨綢繆也好，因為事件沒有發生而嘲笑我，我寧願這樣，也不要到了我必須前往中國工作，不能繼續待在我愛的台灣為止。

　　我想留在這裡，無論任何原因，我並不覺得台灣和中國互相開放了，中資可以進來，而台勞只是從澳洲改到中國，那樣只會更悲慘，相信我，我的家庭就是最好的証明，這樣，只會更悲慘。

　　狗狗的臉好像也快哭了。

　　今天比起星期四夜晚，人多上很多，也有很多那種所謂「來逛遊園會」的人，帶著一家老小寵物，來打打卡，拍拍照，喊喊口號，一開始我不以為然，有種「你到底把抗爭場合當什麼？」的感覺，不過後來回家後，母親告訴我這種事也是難免，當人一多起來，什麼樣的人都有，還有這麼老的、這麼小的，願意過來就非常難得了，他們有的太小，小到不能理解大哥哥大姐姐在做什麼，有的太老，可是還是願意撐著身體過來，沒必要再以肅殺之氣逼之，我們講求「溫柔的力量」，只不過，當政府繼續漠視我們時，我開始思考，溫柔的力量，還能做到些什麼？

　　警察交班時，開始被往前擠，不過也慶幸自己被往前擠了，前幾天看到臉書上的照片，真的很想替警察先生拍拍手，大家辛苦了。

　　中間發生的一點插曲，直到被擠到前面，我才知道原來每次進出的警察人數，都有抗議的學生群「數人頭」，確認進去的和出來的一樣多，一方面拍手謝謝警察們的辛苦，一方面也掌握正確人數，確保裡面的警力沒有越來越多，議會的學生可以安安全全。不過這個小插曲，就在於警方交班時多了大約二十多人（後來是差了大約十人）領導就一直和他們的隊長溝通－－對，是溝通，用言語的那種，和平理性地溝通，當共識達成後，兩人還可以很親暱地互相拍拍背，其實大家都辛苦，當然都辛苦，警察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，學生則在為自己的未來爭取。

　　直到圍著警察，我突然意識到抗爭到底是什麼？無論再怎麼溫柔、再怎麼和平訴求，這終究是場戰爭。意識到這點時，我突然有點害怕了。

　　不過人多，總是能壯膽一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