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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那個早晨,京都降下今年第二場雪,厚度足以替古剎染上新的色彩,在晨曦前的柔美色彩>

 

  在歷經整整兩個月的渾渾噩噩,我終於又回來寫字了,以京阿尼年度經典大片〈紫羅蘭永恆花園〉的片頭〈Sincerely〉為標題,為這災難性,卻也好像學到了不少東西的一年劃下句點。

 

  Sincerely的歌詞,像是女主角薇爾莉特寫給自己的信,寫給思念的少佐的信。這一整年,我也有一個好思念好思念的人,不斷透過文字和寫作,希望將她喚回來,但直到這一刻,再過36小時就要迎來嶄新的一年,2020年,我感覺還是失去了她。

 

  還是迷失在自己的地圖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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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下雪那個早晨,起了個大清早,一路直奔貴船神社,寫下人生中或許是第一張的雪楓葉繪馬,祈禱家人身體的健康,和自己心靈的平靜>

 

  以前的自己沒什麼願望,雖然很愛往神社廟宇跑,但也多半只為家人祈禱,最多再加上課業順利,今年的最後一個月,進了神社卻總在想自己的事,想這個懸浮著的心,想那些定不下來的擔憂,想向神明祈求,帶給我一絲一毫的平靜。即使是準備律師那年,再累再痛,前方都有一盞明燈指引著方向,這一年,卻猶如少年Pi在大海中浮盪的那一時刻,夜空和大海,都黑得深不見底。

 

  我還在前進,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向著對的方向,卻也因為這樣的憂慮,我再也無法享受生活了。直到這場雪,這場將自己的幻境打碎,卻也美得如幻境的雪景。

 

  在一橋交換的那年,11月底,東京也下了一場大雪。結束發表隔天,我穿著最基礎款的雪靴,就一個人往高尾山衝,看纜車排的隊伍之長,於是興起了走路上山的念頭,在半摔半滑之間,慢慢撐到了山頂,看到了在雪地中的楓葉,那裏的空氣是如此清新,卻又凍得如此刺痛呼吸系統。我的手機和相機都凍到不開機了,但那也無妨,站在山頂那一刻,我突然感受到無所畏懼,也無比輕鬆。

 

  就是這樣一個意氣風發的白癡,最後才會坐一個什麼單軌纜車下山,然後被高度嚇得要死,只能一路念法號下山。(沒辦法我懼高症實在很嚴重......)

 

  下雪這天是平日,從貴船口上山的巴士要等將近一小時才會來,徒步登山也是一小時,看看路面積雪也不是這麼厚實,便穿著我的踢不爛紅靴,一步一步踏上貴船神社的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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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貴船神社後門,往奧社方向>

 

  一路上都是笑語人聲,一些和自己一樣充滿元氣的瘋子(欸)正要從山上下來,不得不佩服這些人到底是幾點的車上的山,我抵達時已經八點半,或許也不是真的那麼早吧。每每看到美景,最寂寞莫過於無人共享,我不是獨享派,終究不喜歡獨佔,再好吃的東西也想分一半給喜歡的人們,再美麗的景色,也想跟深愛的大家分享。

 

  所以這一路上來不免感到有點寂寞,卻也同時覺得,拍下來就是了,上傳臉書IG就是了,然後想起自己喜歡以旅人自居的身分,想起最近新番的〈魔女之旅〉裡面,那個高傲美麗的伊蕾娜(我知道她是大家的老婆,我就不獨佔了)。

 

  「那個穿著墨綠防風外套,踏著紅靴子,手凍到流血的可憐女孩是誰呢。沒錯,就是我Toku(邊講邊哭)」

 

  該死的毛線手套,一點都不保暖,幾次為了拍照穿脫的來來回回之間,指甲間也都是斑斑血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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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貴船神社,通往奧社的鳥居>

 

  我最喜歡的就是這樣,充滿行動力的自己,喜歡一點自嘲或嘲諷他人的自己(當然,是在無傷大雅的情況下)就算想哭,也還是能用樂觀積極的態度面對壓力和困難的自己。這是我所熟悉的她,現在,她正在慢慢回來。

 

  只要相信她會回來,她就會回來的,對吧。

 

  這一年,從五月以後的時間裡,大概是我這一生中最努力嘗試去愛自己,卻不斷失敗的一段時間.努力證明自己還是有被愛的價值,努力去相信,努力去實踐,卻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跌落的過程。或許是自己找錯的問題源頭,或許是用錯方法,也或許,這根本不是什麼應該「努力」的事情吧。

 

  人生最可怕的莫過於,連動機都沒了,連動力都沒有,但心裡卻沒有放棄掙扎,還在想做點什麼的那種,力不從心的空虛感。要是感性和理性都放棄了,一起成為快樂的小廢物,至少還是快樂的,但感性想放棄,理性卻還在掙扎,最後總覺得,好像要把自己這個人撕裂了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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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奧社向き>

 

  貓咪說是老天爺給我開了一個大玩笑,或是一連串考驗,到最後連自己都變得討厭起了自己。我想,或許確實這一遭是非走不可,這些是非經歷不可的必修課程,讓我的生命多了一點調味料,一點全用黃蓮和苦瓜做成的調味料,讓今後或許有機會品嚐到的其他味道變得更出色,更吸引人。

 

  這些事情,站在時間所賦予的距離來看或許也會是,一段美麗的旅程吧。只是生在當中的自己,真的恨不得這樣的旅程,就算早一天結束也好,早一刻結束也好,早一分鐘結束也好。以前聽過朋友們說,好想完全切斷自己與外界的連結,留下一個人的自己。當時的我只覺得這樣的想法寂寞至極,現在卻覺得,我懂了,我超懂的,拜託,就讓這些都切斷了吧。

 

  就像空無一人的奧社,寂靜的白雪,天地之大,只剩兩種顏色,一個人,而杳無聲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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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貴船神社下雪必拍的正門階梯>

 

  在這裡,這個被我放置到幾乎要長草的部落格裡,留下一封給未來自己的信,希望當一年後我再看到這封信時,可以只是笑看著,當年年輕的自己還真傻真可愛呀,熬過寒冬,櫻花就都綻放了。

 

  給Toku

 

  過了一年的妳,是不是還在煩惱一樣的事情?至少至少題目已經想出來,也正在動筆碩論了吧。

  今年的跨年是自己過,還是和去年一樣,連續三天醉生夢死的派對,到最後醒來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呢?

  是不是已經不再害怕自己過節,自己睡?choco被還回來了吧?和チュンチュン丸一起,陪妳度過無數個作惡夢的夜晚了吧。

  妳是不是又再度學會變快樂的方法了呢?是不是不再執著努力於證明自己,不再畏懼被他人厭煩,而只專注著走在自己的路上了呢?妳的目標達到了嗎?即是是一米米,有沒有距離自己喜歡的樣子、想成為的樣子更近了呢?

  這一年,關於負面的情緒和壓力,妳學會了比以往25年還要厚重份量的詞彙,在這毀滅性的一年,安然地走到了12.30,再度看著這封信的自己,是不是也安然過到了2021年的12月底呢。光只是這樣,我覺得已經值得慶賀了,剩下的就是加分,一點一滴地累積上去,成為更喜歡的自己吧。

  即使這一刻的妳或許能深陷泥淖,那也沒關係,我還是在這裡,跟妳再一起,等待下一次貴船神社再被瑞雪染白的那一刻,再一起穿著紅靴子上山看雪吧。

 

  Sincerel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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