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整一周,送別周。
原本,一橋大學來到小平宿舍居住的同學,解約期限是8/18。因為要參加ゼミ合宿,我會留到9/3。
為了省一點房租,和管理室談了兩次,最晚最晚應是讓我延到8/21,多三天,對於在外頭租金是以日期來算的我來說不無小補。
所以,我就成了宿舍中一橋交換生裡最晚離開的其中一人。
08.14
旅行回來以後,大家突然都要走了。
......其實也不是真的突然。旅行前就知道日期,只是11天飛快的過去,回來時,時間彷彿被壓縮,直接到了離別的日子。
最先離開的是學長,其實也就是柴君。
忙著參加台日學生會議的他,回來後大概就是徹夜整整兩天半,拼命地打包行李,還要抽空安撫感覺被丟下的我,和參加還在宿舍裡的人們替他辦的小小送別會(真的好小,而且照片到現在還沒拿到,到底在誰手裡...?)
感傷中,在東京連下了16日的綿綿細雨中,與他東奔西跑郵局、宿舍和市役所,然後匆匆送上電車,匆匆道別。
我們還會再相見,只不過是一個東京,國分寺到新宿的距離,中央特快的話不用半小時。
但在宿舍,在A北415,在那間充滿男用沐浴乳味道的房間,那間每次到四樓廚房拜訪前,用來寄放東西、借廁所,有時也借點別的東西(?)的房間,已經人去樓空。
窗簾敞開著,這是他在時一次也沒做過的事情,因為是我做的。讓房內充滿細雨中悄悄傾洩出的日光,讓他的身影和氣味,隨著時間漸漸消逝。
我哭了一整晚,不只是與戀人的短暫分離。
還記得到這裡的第一天,一群人互相比較著房間,比大小、比窗戶開的方向,比誰的房間裡,前屋主留下的東西最方便。
他的房間好多箱子,還沒拆封,已經有一支中華民國國旗掛在窗簾上。
一年。
最痛的是看著那些他們曾經會走過的地方,曾經可能等一下就會出現的地方,已經再無他們的身影。
我們還會相見,但在這裡,在A北四樓的廚房,這已經是最後了。
08.15
平靜了一天,聽著貓咪的話讓自己打起精神,也開始著手收拾房間,和用了一年的杯碗瓢盆道別、將棉被布團收起,感謝它們一年來的照顧。
傍晚和豆腐坐在四樓廚房,沒有開燈,他吃著我中午做的咖哩,靜靜聽我說話,偶爾也說說自己的想法。
不到兩個小時吧,因為晚上我還有約,趕著回去梳理。
我想起去年秋天轉冬時,也是一陣陰雨綿綿,沒有開燈的四樓廚房,我們一起做了菜--正確來說是他做菜,我用吃剩的咖哩陪伴,在他要前往淺草陪女友以前,短暫地對話,聊著經濟學、聊著德國和台灣的差異,聊著聊著,我知道我們能做一輩子的朋友。
我感到安心,即使一兩年不聯絡,再見面了肯定也能無話不談,因為我們是朋友。
今天,我們不是面對面,而是並肩坐著,看著四樓眺望小平市的景致。聽他說心裡話,我也說自己的心裡話。
他說我的記憶真好,他說這是第三次交換,面對離別,他早已習慣平靜面對。
比起心痛而必須立刻歸國的三重那次交換,這次的他顯得平淡得多。
「但林和妳還是我最好的朋友,說起來真奇妙,第一天晚上來到宿舍,見面、遇到的人,最後都成了我的好朋友。」他說,灰暗的廚房裡,我看不到他真正的想法。
儘管我們身在日本,在語言勉強相通的這個國度,最好的朋友仍來自異國,感受同樣的孤寂,擁抱同樣的溫暖。
這其中並不包含日本人,對我,對他都是一樣的。
「百人以上の日本人と話したい、友達たくさん作りたい」(要跟一百位以上的日本人說話,要交很多很多朋友)
我們都努力了。
「再見。」
相約隔天午餐的送行,然後,晚上是鄰居的香港妹妹,Sara的送別會兼女子會。
鳥貴族裡,說著不著邊際的八卦和故事,我想今晚的人們心中,應該都各懷抱著煩惱吧。
總比一個人吃飯強多了。
08.16
中午,在小諸這家宿舍附近難能可貴的日本料理定食店,和三個其實我真的不算非常熟的日本人(尤其一位根本完全不認識)替豆腐送行,因為日本人說話快,幾乎也開不了口,慶幸著昨天傍晚已經把想講的都講完了。為了不讓女友久等,豆腐急急地離開了,連再見都沒辦法好好說。
反正,總會再相見的。
下午換送Sara,香港來的她有著超齡的成熟和穩重,但看著那比妹妹還要瘦小的身形,努力提著兩箱加起來40多公斤的行李走上月台,難免還是有些不捨,回去的路上繞了一趟超市和郵局,超市放著See you again,眼淚差不多是奪眶而出。
我知道我會寂寞。
但不知道我會那麼寂寞。
所以晚上,鄰居的韓國大哥KB桑找吃飯,就算很遠,在大雨中騎了快半小時的腳踏車,就為了吃真的超級便宜的迴轉壽司,也無所謂。
我已經恍惚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,兩大杯啤酒下肚,身體輕飄飄的。
原來喝酒可以解愁,是真的。
回程路上雨不停,但我連走都不太穩,改成牽車回到宿舍。
大概要一小時,用亂七八糟的日文胡亂地聊著,腦中卻不斷想著。
如果今晚在身邊的是柴君就好了。
然後回到宿舍,和另一個隔天早上要走的香港妹妹Connie再說說話。
中間幾度睡去,真是對她感到抱歉......
明天一早醒來,又是新的一天。
但我已經,厭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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