壓傷的蘆葦，他不折斷。
將熄的燈火，他不吹滅。
－－以賽亞書，42:3
因為科系相關而臉書好友使然，這部片在上映以前好久就看過預告（婦援會），在全球慰安婦紀念日（8.14）這天上映，我則在昨日17號和家人一起去了。
想想自己的家人也很特別，每次看這樣議題較為沉重嚴肅的紀錄片啦、電影啦（《正義辯護人》之類）在真善美上映的類型，都是和家人一起，結束後再到川菜小館，邊吃邊討論劇情，就算沒有多少社會經驗的我講出天真的話，老爸貓咪也不會讓我們閉嘴，而是互相分享聽過的、看過的。這是我們家有點神奇的相處模式，不過這樣很好，多聽多看就是多學習，畢竟出生於民國83年的我，有好多事情已經是「書本上的事」。
包括慰安婦也是。
我非常崇日、一方面深愛動漫和日本含蓄內斂的文化，一方面家人有學日文的有嫁日本人的，所以慰安婦這個日本人曾經對台灣女性、東亞女性做過的事情，我總是以較淺的方式帶過，只強調日本人在台灣的五十年帶來的好，卻未重視打仗後那幾年對台人的摧殘。
所以我來看了《蘆葦之歌》，一部訪問台灣前慰安婦們的紀錄片。
老實說台灣的記錄片已經拍到這麼好了也讓我很吃驚，還記得國中輔導課看過幾部，都無聊到不想看下去，比較有趣就《翻滾吧，男孩》，不過《蘆葦之歌》不一樣，它的畫面十分乾淨，加上柔軟的、帶著義式手風琴風格的配樂。
在婦援會組成的給前慰安婦阿嬤們療養身心、面對自我的工作坊，及諮商師逐步引導之下，她們能自然地在鏡頭前說話。娓娓道來的是對敵人的原諒、對日本人的原諒、對不解的家人、大環境之下被逼迫的自己的原諒。
很奇怪，明明她們都是被逼迫成為慰安婦，為什麼會痛恨自己，需要工作坊的模式慢慢接納這個自己？在這部紀錄片中，也可以慢慢理解到。
諮商師洪素珍老師說，比憤怒更深的是悲傷，是悔恨。
在憤怒過日本人對她們的行為後，她們悲傷，為了不能再見面的阿嬤、為了逝去的少女年華、為了破碎的家、再也不能生育的身體......很多痛，在柔和樂聲中慢慢展現給已經離那段歷史太過遙遠的我們，跟著鼓起勇氣直面傷痛的她們一起。這裡不談日本人如何對慰安婦、不談她們的經歷遭遇，只有幾行字在阿嬤們出場時，簡介她們的名字、受害地點、受害天數，短至一年，長的有到三年（一千多天）當然也有更多是再也不能出來或者不願出來，經歷過那些傷痛後她們仍然活著，就在這個社會的角落。
歷史沒有離我們太遠，還在身邊，虛弱地呼吸著。
日本的各地組織的慰安婦倖存者協會到台灣及東亞各地，協助慰安婦倖存者們向日本政府討公道，她們要的不是賠償，只是道歉，雖然就在這不久前的70周年安倍首相發表談話上，針對女性議題有稍微提到，不過好像還是沒直接說出對慰安婦的道歉。這些人帶著年齡七八十歲的阿嬤們到處奔走，有些是義務律師，有些是志工。
印象深刻是有位義務律師受訪時曾言，他受到啟迪的過程在於一位高中女生向他說如果再得不到道歉，等到真正想道歉時，就永遠無法向她們道歉了。畢竟戰後七十年，多少人是早已不在或一腳踏入棺財呢。整部片中也有兩場告別式，兩位阿嬤離去，一年兩個、一年兩個，再過不久，就沒有能夠道歉的對象了。
「原以為這是在書本裡的事情，只要闔上書，這些歷史就會隨同書本留在那裡。」（大意如此，我真該練個速記......）
一位日本倖存者協會的女性志工如是說，直到她遇見韓國的一位女性教授，告訴她慰安婦們還靜悄悄地生活在這個社會、這個世界，才發現這不是闔上書本就能置之不理的事情。
題外話，在這個協會協助處理慰安婦向日本政府官司的期間，我也才理解到學法律還有個重要用途，就是在你有了這項工具以後，你能夠替那些無法發聲或無力發聲的人，討回她們應有的公道。這種時候就會覺得念法律真是太好了。
整部片全長76分鐘，其實很短，不過大概從第一場告白式鏡頭開始就有啜泣聲，整部片淚中帶笑、笑中帶淚，看著阿嬤們的心疼也好、歡樂地唱歌、在工作坊裡結交的姐妹情等等，會發覺其實這不是一群阿嬤，是一群少女，永遠的少女，她們的時間被停在戰爭當時，只有十幾二十歲的自己，或許再也不能前進了。但是，她們勇敢地面對，花了一輩子的時間面對。
這其中，有想成為警察的阿嬤、想成為郵差的阿嬤、想成為老師、成為空姐的阿嬤，很普通的夢想，就像她們的身分，很普通的女性、普通的「人」，卻在時代、在戰爭之下，全部沒了。
我相信這部片的主旨不在控訴，更像在原諒，無論是原諒了誰，整部片的基底是純淨的白色，不是怨恨，是愛。
這真是繼《賽德克˙巴萊》以來最好看的片了，也感謝這些阿嬤們，這些勇士們走出來，讓我們知道。
這終究不是闔上書本就可以忘卻的事。
＊小提醒，不建議帶任何食物進場，因為大概沒時間吃，建議帶手帕比衛生紙環保。另外，這是第一次看一部片結束時沒人站起來，直到片尾曲結束整個螢幕黑了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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